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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開文學世家的時光鐵盒

朱天心的傳家寶

2015/08/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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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朱天心家有個傳家的寶物盒。所謂的寶物盒,乍看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餅乾鐵盒,但小說家朱西甯,翻譯家劉慕沙,劇作家姐姐朱天文和作家妹妹朱天心,文學成就加總足以使人目瞪口呆的一家人,全部的情感回憶,竟都在這兒了。

朱天心緩緩的打開鐵盒,也打開一個文學世家的緣起。想當初,如果不是父親朱西甯和母親劉慕沙一場轟烈的愛情革命,是不會有這一切的。

出身客家望族、小鎮醫生女兒的劉慕沙,在二二八剛過沒太久的寒蟬年代,邂逅外省軍人朱西甯,這一段不被允許的戀情,從一開始就是偷偷摸摸的。

當時。還不到二十歲的劉慕沙,只帶了最喜歡的網球拍和歌譜,就從苗栗家中出走,私奔到台南去投靠還在服役的朱西甯。決定私奔之前,兩人僅僅見過四次面,但書信,倒是通了不下數百封。

朱西甯時常在信件中,附上幾顆相思豆遙寄佳人。這些互訴情衷的豆子,都被劉慕沙細心保留,放進餅乾盒裡,在陸續生了天文、天心、天衣三姐妹後,成了女兒們掌間的小玩具。

朱天心輕輕撥弄豆子,她說,爸媽暗地交往的時候,分隔兩地的朱西甯和劉慕沙還曾約定好,在中秋月圓夜的某時某刻,兩人要同時對著月亮吟唱,頗有「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時」的浪漫意味。

兩人的往來書信,在朱西甯過世後,多數贈與國家文學館收藏,唯有這些依舊豔紅的相思豆,還能思懷故人。朱天心回憶說,小時候相思豆有一大包,大概是被她們三姐妹玩啊玩的,只剩下現在這麼一小盒了。

傳家寶的鐵盒裡,除了相思豆,還收藏著父親朱西甯在五十歲的落髮,娟秀的字跡,清清楚楚的寫著「一九七五」年。

另外兩包白棉紙包妥的紅棕色狗毛,來自兩隻曾在朱家待過的愛爾蘭雪橇混種狗,兩隻狗都已過世,但這傳家寶盒裡的狗毛,卻記憶著牠們與朱家人共度過的歡欣時光。

鐵盒裡還收有一個朱西甯送給劉慕沙的澎湖文石別針,和他們去以色列朝聖時買的十字架項鍊。





盒裡最最私密的東西,要算是劉慕沙替天文、天心、天衣保留的三段臍帶和一小盒的嬰兒指甲。從小,母親就告訴三個女兒,長大後就把這段臍帶送給意中人,「如果他是這麼珍愛妳的話,他應該會很樂於分享妳的成長。」母親理所當然的認為。

只不過,到目前為止,姐妹中還沒人有過勇氣,把自己那段黑呼呼的臍帶送出去,「那會嚇跑人家啦!」朱天心臉泛紅的笑著。於是,姐妹們的臍帶,都完好的保存在娘家的寶物盒裡。

說起對這個傳家寶盒的感情,朱天心的眼神閃閃發亮,她說,父母親對日常生活裡,種種生命軌跡的珍惜收藏,對她的影響非常深。

或許是對生命軌跡特別有感受,朱天心不斷在書寫的,便是時間與記憶的點點滴滴。作家張大春曾為朱天心作序,提到在她小說作品裡,不忍割捨的材料,就是時間與時間裡,曾經,正在,將要,發生的一切。

朱天心曾在《遠方的雷聲》一書開頭直指:「假想,必須離開這島國的那一刻,最叫你懷念的,會是什麼?」她如條列式般的舉出所有細小的生活回憶,那些發生過的,和家人有關的,影像,氣味,聲音,像是常摔破頭角又愛偷搽媽媽口紅的姐姐,竹籬笆的牆角,花梨木和葡萄藤的香氣,村子裡傳出的愛國軍歌和戲曲聲,都被作家逐一收藏進文字紀錄裡。

如今,朱家姐妹在藝文界各有一片天,朱天文是金馬獎劇作家,而朱天心則是台灣文壇重要作家。朱西甯追求劉慕沙時所寫的情書,有這樣的一句:「我會一直往文學的路上走,是不會停下腳步等妳的!」牽繫兩人的文學理想,也是牽繫著家人間的情感回憶,是寶物盒也好,是文字也好,那就是朱家的傳家之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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