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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裸體祭女作家的奇想之旅

2015/08/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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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年齡增長,我發現自己也越來越受到日本傳統文化的強烈吸引。當為了《佛像入門》(柴門文的前一本書)之旅而前往陸奧的妙見山黑石寺時,一張貼在寺廟牆上的海報上用黑色的粗體字寫著:「裸男與火焰的祭典 黑石寺蘇民祭」一旁還貼著纏著兜襠布的男子在燃燒的高台上高舉燈籠的大幅照片。

「這、這是什麼?」 我倒抽了一口氣,詢問黑石寺的住持。「這個活動在每年舊曆一月七日的晚上到隔天清晨在這裡舉行。雖然很冷,不過還是有很多光著身體的男人會把前面河裡的水淋在自己身上。」

「都是當地的年輕人嗎?」「不,有很多人都是從東京搭新幹線來的,真的很有冒險精神。」為什麼日本男人要搭新幹線到嚴寒的東北纏兜襠布呢?「我明年一定要去看蘇民祭。」離開黑石寺後,我向同行的Y宣示。我想,日本男人的內心根源就在那裡。

事實上,整個過程比我想像的還要不可思議。在高緯度的文明國家中,看起來不怎麼笨的成年男子會在嚴寒的隆冬中特地裸著身體、舉行祭典,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日本了吧。

不管是芬蘭、德國,還是加拿大,應該都沒有這樣的事吧,就算是在蒙古、中國、韓國,我也沒聽說過。雖然在斐濟和塞內加爾似乎可看到這種行為,但那是位在赤道上,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都光著身子的人,為求省事才這麼做的。

過去,我曾在銀座鬧區碰到一群纏著兜襠布扛神轎的人。白天,在銀座鬧區近距離的欣賞光溜溜的男人屁股,在那樣的距離下,我甚至可以將屁股上的毛細孔看得一清二楚。鬆弛的屁股、結實的屁股、屁股、屁股、屁股,整個銀座的街道都被屁股淹沒了,真的非常精彩。

我猜,日本男子這種極力想露出屁股的渴望根源,應該就在黑石寺蘇民祭。蘇民祭早在一千年前就開始舉行,據說它也是日本最古老的裸體祭之一。我試著在網路上針對「裸體祭」進行搜尋,結果,發現了全國裸體祭地圖這玩意兒。

點進去之後,我嚇了一跳,在日本竟然有這麼多裸體祭。光是地圖上列出來的就有二百八十八個。若以地區來看,東北地方高達六十七個的數字顯得相當突出。而且,多半都是在冬天舉行。

為什麼日本男性會想在嚴寒的東北光著身子參加祭典呢?

二○○三年二月七日禮拜五,我、Y,以及老搭檔Kumarin三個人搭著下午五點十六分從東京車站出發的東北新幹線「Yamabiko號」往水澤江刺車站出發。因為蘇民祭會從晚上十點徹夜進行到隔天清晨,所以,我們決定在車上小睡一下。當列車在八點二十三分抵達目的地時,水澤正要開始下雪。因為向來就有手腳冰冷的毛病,為了禦寒,我在兩隻腳的腳尖貼上襪子用的暖暖包,並在腹部和背部貼上大片的暖暖包。

黑石寺蘇民祭大致分為五個階段。首先,在寺廟前的琉璃壺川用水淋過身子,去除身體的髒污之後,便手持角燈排成隊伍繞巡藥師堂、妙見堂,如此重複三次,這就是「裸身參拜」。

接著,就是我在海報上看到的「柴燈木登」——男子們在堆疊起的高台上高唱山內節。「住持登」是住持在用寺內的井水清潔過身子之後,爬上藥師堂焚燒護摩,進行加持祈禱。「鬼子登」則是兩名七歲男童將鬼面具倒過來帶,由大人背著登上藥師堂。然後,就是最後的「蘇民袋爭奪戰」。裸男們互相爭奪裝有以將軍木做成的小間木(護符)的麻袋,一直到隔天清晨。如果要從頭到尾全部看完,我們就必須在積雪的山裡待上八個多小時。

十點二十分左右,計程車抵達祭典現場。當我們正要前往寺廟大門時,光著身體手提角燈(四角形提燈)的男子們正「噠噠噠噠」的從山上走下來。一個接一個,裸男們用力踩在積雪道路上。你相信嗎?大概四、五百個纏著兜襠布的男子不斷從山上湧出,而且,其中還有約二○%的人根本就是一絲不掛。

實在太令人驚訝了,這些男子就像是在巴格達市內排隊前進的美軍戰車一樣,威風凜凜地從全身包著禦寒衣物的觀光客旁邊經過。裸男們奔向位於寺廟大門下的河川,走到水深及腰的地方,將水桶中的水從頭上淋下。觀光客們的相機閃光燈不停閃著,河水變成水蒸氣,不斷從男子們身上冒出。當電視攝影隊打出強光一照,水蒸氣飄浮在逆光中,呈現出一種充滿幻覺的美感。真的非常漂亮。浮現在暗夜中的男子裸體很美。寫在角燈上的毛筆字「蘇民祭」很美,搖晃的蠟燭火焰也非常美。

「好漂亮……」我不禁發出讚嘆。我想這趟旅行應該可得到結論了,「我們可以回旅館了吧?」我問Y。「妳在說什麼啊,柴門小姐,祭典才正要開始呢!」Y一口否決了我的提議。

大家開始在寺廟正殿前用松木堆出井桁(井字形的木框架)。一下是排列方式不對,一下又是要更換木塊,木框架遲遲無法完成。到堆好大概花了一個鐘頭。火終於點上了,裸男們爬上堆好的柴燈木,在踩落火星的同時,嘴裡還不斷喊著「甲嗖甲嗖」。光著身體的男人,有胖、有瘦,有人纏著兜襠布,也有人脫了個精光。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猶豫或害羞,大家都是一臉開心、毫無顧忌,甚至是心醉神迷。

「本來應該是要光著身體的。」站在我旁邊的男子突然對我說。他告訴我他是H山E寺的工作人員。所以,我對他提出我對這個活動的疑問。「為什麼一定要在這麼冷的時候特地光著身體舉辦祭典呢?舉行這種裸體祭的只有日本吧,印度和中國應該都沒有吧?」

「這是荒修行的一種,它象徵著以一個赤裸的身子供奉給佛祖的心意。淋水和踩在火星上也都是修行的一部分。」原來如此,這不就是這趟旅行的答案嗎。

不過幾天後,我又發現了其他說法。根據《祭典與日本人~探索信仰與習俗的根源》的記載,日本的古老傳說融合了中國的類似傳說,後來又被改編成佛教傳說,於是就成了蘇民祭。所謂的蘇民指的是消災的護身符,它原本是傳說故事中的人名。因為蘇民先生熱情招待了假扮成窮人前來造訪的神明,所以,神明跟他保證會好好守護蘇民的子孫。

因為蘇民聽起來很像中國人的名字,所以也有人說它是中國的故事。不過,因為漢人沒有裸體祭的習俗,所以蘇民裸體祭成了日本特有的產物。這本書的結論是,為了替日本傳統風俗中的裸體祭賦予權威,所以才使用了中國或佛教的典故。簡單來說,因為日本人自古以來就喜歡裸體祭,所以一直流傳到現在,成了寺廟和神社的「祭典」。

而柴門派的結論是,日本男人本來就喜歡裸體。在宴會的表演節目中,他們會以光著身體的方式來炒熱氣氛。就連諧星也喜歡隨便找個藉口來脫掉衣服。在他們內心深處應該隱藏著「我的裸體還不賴吧,我很帥吧」這種「唯我獨尊」主義,也就是日本男人的自戀情結。

在自戀情結的影響下,他們完全不認為自己會被嘲笑,也不會受到別人吸引。就連硬著頭皮逞強的武士道,一不小心也會變成自以為是的自戀情結。就在針對裸體祭做出這個假設性結論之後,我的腳趾也痛得受不了了,所以,我只好宣告放棄「住持登」和「鬼子登」,回到旅館小睡了一會兒,只參觀從凌晨四點開始進行的「蘇民袋爭奪戰」。

這場爭奪戰可說是裸男們的推擠比賽。當小刀劃開從堂內丟出來的麻製蘇民袋後,麻袋中的小間木散落一地。參加推擠比賽的男子們開始像橄欖球比賽中的「斯克蘭」(兩隊人馬頂在一起的爭球處理法,亦稱「頂牛」)一樣,互相搶奪麻袋的碎片,可以將碎片握在手中直到最後的人就是優勝者。最初有多達四、五百人的裸男團在這個時候只剩下十幾個人。最後,他們滾進寺廟附近的稻田裡,整個活動就此結束。黎明的光線照亮了一條掉落在柏油路上的兜襠布。(本文摘自第一章)

關於本書

書名:柴門文日本入門

作者:柴門(柴門文)

以《東京愛情故事》、《愛情白皮書》等作品風靡台灣,堪稱是引領五、六年級生接觸日本文化的推手、日本偶像劇教母。為日本重量級漫畫大師、「島耕作系列」的弘兼憲史之妻。

譯者:吳怡文

出版者:時周文化

內容簡介: 日本男人到底為什麼要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參加祭典?自稱「笨蛋女王」的柴門文和總是少根筋的脫線夥伴組成「笨蛋三人組」,決定重新檢視「心中的日本」,展開一段段主題有時很嚴肅、有時很Kuso的冒險,介紹散布日本各地、令人噴飯的怪怪文化。

上市日期:2008/08/28(8/11起於各通路預購)

備註:文、圖/《柴門文 日本入門》文藝春秋正式授權繁體中文版/時周文化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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