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上書牆觀孔廟

來到「草祭二手書店」之前，我從沒想過「氣勢磅礡」這句成語會用在堆滿舊書的空間。把書店開在全台首學的台南孔廟對面，書卷味連成一氣，這老闆骨子裡應該頗浪漫。老屋與老書都是生命軌跡的紀錄，放在一起再搭不過。

與隱身在民宅中、草祭二手書店前身──小巧的「草祭水又中心」相比，搬到南門路的草祭由前後兩棟四十多年的房舍構成，過去曾經是印刷工廠及倉庫，一進門看到的鉛字版即巧妙點出老屋的歷史。 雖說是前後棟，但與一般傳統街屋不同的是，這兩棟是獨立的，蔡漢忠在安排前後棟的內容時，也讓他們走截然不同的路線。基本上商品、特價書、市場暢銷書、風水命理（不知為何這類特多）、甚至二手CD等門檻低、流動性高的集中在前棟，擺設也與尋常書店無異。這手法倒也呼應了學習，由淺入深。

兩棟之間本來隔著防火巷，但我沒發現防火巷，卻看到一處天井，這是蔡漢忠大膽的障眼法。由於以前的人會偷偷在屋後加蓋廁所和廚房，他利用前人取巧的空間，刻意保留原本浴室和廚房地磚，海水藍馬賽克鋪成的小浴缸上頭，架著海報板，宛如，一種另類的裝置藝術。這塊用玻璃帷幕自己搭出的天井區，沒走到盡頭，還真不會發現。

既然要前後連結，何不整個打通？這老闆可有個性了，「我就是不想讓人一眼看盡，很多對書沒興趣的在前面晃晃就出去，那更好，把後面留給真正看書的人。」於是多了這處靜謐的轉折，一個拾級往上，就進入更精彩的後棟。

後棟的遼闊格局，則令人超乎想像的震撼。

首先，那地板好像被空襲炸出了大洞，地下室完全曝光。接著映入眼簾的是右手邊直通地下室，高達六公尺的書牆及巨大竹梯，刹那間我彷彿來到巨人格列佛的書房。這種恢宏大氣我以為只在國外著名圖書館才看得到。

為了這面夢寐以求的書牆，蔡漢忠大刀闊斧把地下室的天花板給掀了，一方面視野變寬廣，另一方面讓原規畫為展區的地下室揮別陰暗，光線及空氣充分流通。除了打通地下樓，其他地方蔡漢忠盡量讓老屋保持原樣，投射照明不是打洞鑲嵌，而用吊掛的方式。重視燈光的他，用暖暖的色調營造出書香的氛圍。

後棟的藏書就人文得多，舉凡藝術設計、古典文學、台灣歷史地方誌等，是騷人墨客、莘莘學子的挖寶區。除了過老的骨董書以外，每一本二手書的書況都整理得極好，也因為一樓地板幾乎打掉了三分之二，蔡漢忠笑說：「我在空間使用上，老實說真的滿奢侈的。」而隨著蒐書越來越多，拿來辦展的地下室未來也將蛻變為放書的空間。

來到地下室，左手邊天花板他刻意的讓鏤空鋼筋與水泥夾層外露。蔡漢忠回憶，當時拆天花板時，發現屋主下重本用雙層鋼筋，連混凝土裡混的砂石都是鵝卵石。「可見過去蓋房子有多講究。」決定保留這個現在已難得一見的建材風景。透過如稿紙格線的雙層鋼筋，無論從上俯視或居下仰望，都趣味橫生。

「應該發現我很喜歡『梯子』吧？」果真整個地下室加上竹梯就有三道梯。以前地下室還開放場域時，動線是從中央他自己加蓋的梯下樓，繞一圈後再從最左側的樓梯上來。那麼愛梯為什麼？「樓梯，讓我有回到家的感覺。」他說。

這句話聽在從小住公寓、電梯大樓的人耳裡，可能難以理解。屋內有梯的家庭，往往是中南部的傳統透天厝，一樓是阿祖、阿公阿嬤的房間，輩分越小得爬得越高。我猜想，在這個他親手打造的老屋空間裡，也偷偷把自己對老家的鄉愁給擺了進來吧！

不過這匠心獨具的地下展間卻默默上了鎖，中間的樓梯口也用木板封住。其中一個主因是伴隨著名氣而來的喧囂。蔡漢忠說，太多人只因為「空間」而來，一來也不看書，拿起手機、相機就開始東拍西拍閃個不停，讓攝影出身的他實在受不了，「不尊重看書的人、也不尊重攝影這件事。」

也遇過吵鬧的觀光團長驅直入，這位很有個性的老闆直接下逐客令，嚴正捍衛這片寧靜的閱讀天地。如同他在自家網站上所說：「如果只是封閉一個地下室樓梯口，可以阻遏一些不必要的偷按快門聲和喧譁的人群，讓這一疊疊的舊書適得其所，安靜、並且受到尊重的被閱讀，那麼應該算是值得的吧！」

這家店其實還有一個讓店主看中的跳點。「它在孔廟對面，氣氛很適合，而且從頂樓還可以看到孔廟全景。」蔡漢忠笑說，這可是只有孔廟旁邊的豪宅才享有的風景。不過因為業務繁忙，蔡漢忠還無暇整理，我們也只能望樓梯興嘆。

無論如何，現有的書店風景已經能讓人一眼看不盡。有機會來到「草祭」，請用你的靈魂之窗取代觀景窗，選本書，好好讀，在這個獨特的地方消磨一個下午。真的很想珍藏這個空間，別難過，最佳角度我們都幫你拍好了！

同場加映〉五大鎮店之寶

蔡漢忠拿出草祭店裡的五件鎮店之寶：《美麗島》月刊原版1～4期；兩本日治時期出版介紹台灣政治、社會現象的專書，以及鐵路迷眼中的極品──昭和20年（1945年）出版，標示「軍秘」的《台灣鐵道線路一覽圖》摺頁本；張愛玲《秧歌》中文初版，1954年由香港今日世界社出版，台灣市面上的多為皇冠出版社的再版，蔡漢忠說這本很多「張」迷都搶著要，網路上甚至飆到一、二萬元。他則是不經意蒐到了這本，價格？他神秘的笑了，答案我就不公布，只能說他太好運！

info報乎你知_草祭二手書店

地址：台南市南門路71號
電話：06-221-6872
費用：書籍約為原價5折
營業時間：1200～2200（週三公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