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 Columnist

〈蒙娜麗莎〉被防爆玻璃框起來、且加上隔離柵欄,無法近距離欣賞(右圖)。

沒有〈蒙娜麗莎〉的羅浮宮

2017/05/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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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巴黎,羅浮宮幾乎必去;欣賞繪畫,是主要目的。因此展示繪畫的德農館(Denon)二樓大迴廊,是我必去、且停留較長時間的地方。達文西(一四五二年—一五一九年)名畫〈蒙娜麗莎〉正是擺放在此區的第六展廳。然而,自從〈蒙娜麗莎〉被厚厚的防爆玻璃框起來、且加上隔離柵欄,無法再近距離欣賞,只能伸長脖子遠眺張望,我就失去觀賞的欲望了。

不過,遊客趨之若鶩爭睹、搶拍〈蒙娜麗莎〉合照的場面,每次都令我興趣盎然。我總忍不住擠進人潮洶湧的第六展廳,不是為了再看看〈蒙娜麗莎〉,而是為了欣賞現場形形色色的遊客。
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,不同性別、年齡、種族、膚色、宗教、語言表情、姿體動作、穿著打扮⋯⋯擠在小小展廳、圍觀那幅七十七公分長、五十三公分寬的小小畫面,是很怪異、有趣的景象。展廳中有坐輪椅的老人、嬰兒車上熟睡的幼兒、騎跨在父親肩膀上的孩童、挺著大肚子的孕婦⋯⋯數不清的相機、手機、平板對著厚重玻璃隔離下的〈蒙娜麗莎〉,爭先恐後猛按快門。台灣人新年排隊搶福袋的場面,都沒有如此壯觀;或許只有大陸春運期間,才有如此盛況。對我而言,這幅喧譁吵鬧的畫面,遠比〈蒙娜麗莎〉更充滿鮮活的想像。

其實,第六展廳還有許多名畫,備受冷落。有文藝復興晚期威尼斯畫派三傑中的丁托列托(Tintoretto,一五一八年—一五九四年)和委羅內塞(Paolo Veronese,一五二八年—一五八八年),少有人多看一眼。更別提同列三傑之一提香(Tiziano Vecellio,一四八八年/一四九○年—一五七六年)擺放在相連的第七展廳的作品。

多數遊客在人群中推擠進入第六展廳,只專注於那張尺寸不大、又被嚴密保護的〈蒙娜麗莎〉,拍攝玻璃反光模糊的畫像,或許再擠進最前面、在隔離線外找個好角度,搶拍人與畫的合照。再費力擠出人群、迫不及待的衝出展廳。然後快步經過大迴廊兩側十三世紀到十八世紀的義大利繪畫。多數遊客吝於停下腳步、多看一眼的畫作,不只有達文西另外幾幅名畫〈岩間聖母〉(羅浮宮版)、〈伊莎貝拉‧埃斯特肖像〉、〈聖母子與聖安妮〉、〈施洗者聖約翰〉和〈巴克斯〉。還有和達文西同列文藝復興三傑的拉斐爾(一四八三年—一五二○年)的多幅著名巨型畫作。

這些被〈蒙娜麗莎〉徹底擊潰的畫,換個場所展出,可都是鎮館級身價。相較萬頭攢動的〈蒙娜麗莎〉展廳,我更喜歡安靜、輕鬆、不受干擾的欣賞大迴廊畫作。一旦你忽視明星光環的效應,以平常心面對每一作品,勿讓必看指南牽著你走,或許可發現令你驚喜的作品。我通常是先看作品,再看旁邊的解說。畢竟作品第一,享受自己喜歡的藝術作品,才是走進博物館的目的。

藝術界的畫與畫之間的比較,還真是「既生瑜,何生亮」一般的殘酷無情。另一典型例子是荷蘭畫家維米爾(Johannes Vermeer,一六三二年—一六七五年)在阿姆斯特丹的國家博物館(Rijksmuseum)中的作品,受到遊客瘋狂追捧的圍觀度,不下於羅浮宮的〈蒙娜麗莎〉。然而,巴黎羅浮宮的黎塞留館(Richelieu)三樓的三十八展廳就有兩幅維米爾的作品:〈織花邊的少女〉(Lacemaker)和〈天文學家〉(Astronomer),則幾乎乏人問津。與其在阿姆斯特丹的國家博物館辛苦爭看維米爾作品,我更喜歡在羅浮宮輕鬆自在的欣賞維米爾細膩的筆觸。

遊客大排長龍進入博物館,多數人在導遊、旅遊手冊或博物館指示牌的指引下,直奔明星級畫作。多數參觀者在大多數展廳都是無精打采或虛晃一招,走走過場。只有在名作出現時,才調整到亢奮狀態。世界級的博物館的藏品,不勝枚舉,一般參觀者在有限時間的限制下,通常無法逐一欣賞,依賴必看展品的指南資訊,似乎無可厚非。雖然這些列為必看展品,都具備相當的文化歷史價值。問題是:真的是每個人都「必看」嗎?真的「只看」這些推薦展品就不虛之行?這真的是你來博物館的目的?

下回當你走進博物館,擠在人群中目睹明星展品後,若是還有時間,不妨換個角度、方式,無特定目標的隨興逛逛,甚至找個適當位置坐下來,靜靜觀察博物館的遊客,或許你會發現另一個吸引你的空間。

到了羅浮宮不看一眼〈蒙娜麗莎〉,當然遺憾。不過,因而忽略了達文西另外幾幅名畫及丁托列托、委羅內塞、提香、拉斐爾、維米爾等大師的精彩作品,才真是大遺憾。我常想,沒有〈蒙娜麗莎〉的羅浮宮,或許更精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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